没落的院子

作者:周堪    时间:2018-05-25

 

我现在很少回老家,不是不能回去,而是怕回去,不愿回去,因为老家已经少了很多儿时的记忆,特别是我出生、玩耍、成长的院子,早已没了儿时的模样,曾经的古老、热闹、人气都已经没有了,我每回去一次,就多一次伤感、多一份失落。

那个院子叫唐家坝,位于现在的达州市达川区草兴乡魏塘坡村罗家沟。院子给我最初的记忆很大,所有的房子全是木板房,古朴整齐,除了各家的堂屋外,其余都有一楼层。院子中间是一个宽大的坝子,坝子上部紧接阶沿,中间由青石板铺成,周边是石灰三合土,是一处典型的川东民居院落。遗憾的是经过后来不断的改造,现在早已面目全非,已没有了昔日的模样。如果原样能够保留到今天,一定是一份难得的文化遗产,具有很大的旅游开发价值。院子里有15户人家,最兴旺时有近80人。和我同龄或相差不大的孩子很多,因此,这里是我小时的乐园,是我成长的院子,是我抹不去记忆的乡愁。

院子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都没有大的改变,几十个人成天生活在这里,虽然相互间时不时因为一些琐事会争吵、谩骂甚至打架,但多数时候都和睦相处。特别是在那夏天的晚上,大人、小孩全都集中在院子里面,在篮盘或凉床棍上坐、睡乘凉,要么大人在一起摆那永远摆不完的龙门阵,小孩在院子里藏猫、打掴、做游戏或者数天上的星星。要么大家聚在一起听我父亲说书或者听老人们讲故事。虽然大家的肚子常常是半饱,但生活的乐趣并不少,大家都十分开心、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忧愁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的一个同辈哥子因为当兵第一个走出了院子,转业就参加了工作,成为了院子里第一个吃国家饭的人。七十年代末,我因为读书和工作,成了第二个离开院子的人,因为在乡镇工作,虽然回家的次数少了,但还是经常回去,特别是过年的时候,都要回去和父母、和家人、和院子里的乡亲一起辞旧迎新。

八十年代中后期,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,家乡人民不但肚子吃饱了、身上穿暖了,手里也有了一些余钱,加之各家的孩子都多了,也长大了,原先的房子已经无法容纳了,于是大家都纷纷比赛似地开始拆旧房盖新房,将原来低矮的木板房全部换成了高大的砖瓦楼房。到九十年代中期,整个院子就彻底没了旧模样,院子也更加富有生气,乡亲们的精神面貌也更加饱满。

上世纪九十年代末,我实现了儿时最大的一个梦想,到城里工作了,因为家父在八九年就去世了,所以我将母亲也接到了城里和我一起生活,因此回老家的次数就更少了,一年就是清明和春节回去上个坟,上了就走,再也没有在老家过年了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每次回去都会有失落,心情也为之沉重。在老家我很少见到昔日的同伴了,他们要么出去打工或做生意了,要么举家外迁,在外地或者城里安家立业了。见到的乡亲也越来越少,年老的要么逐渐离开了人世,埋进了黄土,要么随儿孙外迁了。到目前若大的一个院子只剩下4,5个人在那里坚守。昔日那令人骄傲的砖瓦房全都已经破旧,大部分的墙上已布满苔藓,一些房屋已经垮塌,成了断壁残垣,令人好不伤感。那曾经的古老木板房,那曾经的热闹……都成了残存的记忆,并正在逐渐远去。村庄里那些田地大多已长满了荒草,我曾经快乐的家园真的没落了。

老家村庄和院子的没落是我个人的忧伤,这忧伤属于我的乡愁。但这样的没落却令人欣慰,正因为有了农村这样的没落才有了今天城市的兴旺。正因为大多数农民离开了土地,才有了社会各项事业的繁荣,留在土地上的人才更加富有。正因为农村的人少了,更多的土地得到休养生息,环境得到了保护,才有了今天郁郁葱葱的生态……因此,无数村庄的“没落衰败”正是时代发展的必然,是国家和人民奔向富裕的历程,也是众望所归。如今我和伙伴以及乡亲大多实现了当一个城里人的愿望,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。虽然我再也走不回曾经那个家乡、那个村庄、那个院子,但我的乡亲、我的伙伴们却都走进了自己的梦想里,走进了幸福的生活里,我理所当然应该为之开心,为大家祝贺。

我家乡很多院子正在慢慢地消失,但在离我那院子不远的地方,一个现代化的美丽新农村居民聚居点已经建成,留在家乡的乡亲大多已经迁到那里,住着别墅一样的洋楼,过着比城里人还安逸舒适的生活,那里又充满了新的生机,比我曾经的院子更加热闹了。我的老家正在经历一次由没落到兴盛的伟大裂变。随着党的十九大提出的振兴乡村战略的逐步实施,乡亲们的生活将更加美好幸福。看着和想像着未来美好的乡村生活,我期待有朝一日,还能够回到那里,和乡亲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。去亲近青山、触摸绿水,铭记乡愁!

2018年5月11日于达州